Thursday 26 December 2013

smell of life 4


一呼一吸
名偵探福爾摩斯僅從一張信紙的氣味就能捉拿真兇歸案名廚Ferran Adria單憑一盤菜的氣味即能下定論好吃與否, 這些都是過人的本事!Ferran旗下的名店El Bulli有道絕活,是把菜餚的氣味都吸進一個球內,讓食客球刺破,然後用嗅覺去受食物的味道

吃飯不單靠嘴巴,絕大部份是靠嗅覺的敏銳,藉食物的氣味剌激胃口而引發的生理需求。聞不到茶香,喝下肚裡去的還叫茶嗎?

嗅覺發生在飲食之前,就像愛撫發生在性愛之前一樣那麼至關重要。

有一回在印度的大吉嶺,嘴唇因嚴寒凍傷而生了口瘡,痛得吃不下飯,只能喝點菜湯解餓。我孤坐一,聞著鄰桌飄然而的沁鼻肉香味, 食慾卻出奇地獲得了滿足。原來,食物的氣味也可飽肚子。

氣味無所不在隨著一呼一吸,闖入我們的生命裡。我們可以閉上眼不看,掩住耳不聽,但不得不呼吸。常常,我們藉助照片緬懷旅程中所發生的一切。但旅途上的種種氣味卻能不費一點勁兒,打翻我們的記憶瓶子。

照片會舊掉,黃掉,遺失掉但氣味永遠烙印在心底深處。

Smell of life 3


氣息散發
一家旅館或一座皇宮倘且有氣味之分更何況是醫院,畫廊,圖書館,健身房,銀行,洗衣店,澡堂,警局,辦公室,停車埸,電話亭,公園漁村

有些地方集眾氣味於一身,像伊斯坦堡的Grand Bazaar大巿集,開羅的Khan al KhaliIi傳統百貨街,馬拉喀什的Souq迷宮巿埸,或里斯本的Feira da Ladra跳蚤市場。閉上雙眼,我似乎可以憑藉氣味找出各類攤位的所在。這張畫在半空的氣味地圖雖看不見,卻活靈活現地存在我們周遭。

放大來看,個國家也有其本土味。像印度的牛糞味,中國村落的茅坑味,意大利的皮革味,泰國的酸辣味,日本的芥末味,德國的啤酒味,紐西蘭的羊騷味,美國的起司味,菲律賓的汗酸味阿根廷的奶油味,還有法國的香水味。

提到香水,不得不提一下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2004年我去了一趟恰逢六月薰衣草盛開季節,身在一片紫海花田中,有緊繃神經頓時紓緩下來沒想到區區花香味竟有如此神效。

我們常說一個人有書卷味,有藝術味,有男人味,指的會不會是他身上所散發出的一種氣息?

我從法國尼斯坐船到Corsica海島,只為了參觀座落於Ajaccio的拿破崙故居踏進大門,裡頭的家居擺設原封不動地呈現眼前。從一封寫給妻子的私函中,略知拿破崙極度迷戀內人的體味,他在信中特别交:數日內即返,請勿沐浴。而清代的乾隆皇帝亦對女人的體味痴迷不已,陪了他28個春秋的香妃更是恩寵不衰。

兩個呼風喚雨的天之驕子,竟臣服於女人香!

Smell of life 2


任何氣味捉摸試試描述某種氣味你會發現,沒有貼切的言辭可以具體地形容一種氣味。剛買回來的新書,或是腐蝕的屍體,或是汽車排氣管,或是像山茱萸泥土野草,河水,泥巴,新衣服,塑膠袋散發的不。在難以言感官知覺中,居然沒有一個字眼可以擊中氣味的要害。

六年前參訪拉薩昭寺依稀記得,各大殿堂內唄頌聲此起彼落煙霧彌漫,充斥鼻孔的像是一種迷魂香氣,後來才知道是道地的藏香.據一位藏醫朋友說,傳統藏香是由三十幾種草藥提煉而成, 發出來的香氣何止一個字所能形容呢?

旅程中的見聞,除了眼看耳聽,其他感官也扮演重要的角色。比如嗅覺,影響之深非同小可。有些人住旅館睡不著,多數是不習慣枕頭床褥的氣味。沒臆想到身在異鄉千哩外, 我們懷念的竟然是自家枕頭的霉酸味。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杭州的安縵法雲,別墅的大門一打開,撲鼻而來的赫然是木製家具的檀香味。別墅仍舊沿襲古早農村茅屋的建築模式,在不破壞原址的前提下裝修而成,  這股香味十分貼近農村茅舍的氛圍。

聽說,慈禧太后在故宮的寢室裡堆砌上萬個鮮桃,只為了能夠聞到那香甜的氣味入眠


Smell of life


代, 大家都有嬰兒的體驗碰上愛號大哭我們總會說小孩認人幾個月大的嬰意識仍不健全怎麼有能力「小孩認出來其實是我們上的味.

動物界裡,乎所有哺乳類的小氣味認出媽的, 尤以狗為最。蹤犬只要聞過一小衣物就能輕易找出對象; 也愛尿示地盤,大街小巷觸目皆是

然走河內的街道上,我發現,隨地撒尿卻是人。許多公共建築的外墻,常見尿漬斑斑味嗆鼻為了改善巿容政府相關部門下令禁止隨地撒尿到處張貼公告於事無補。

河內巿也鮮野狗,多已被殺當成桌上珍饈最明顯的現世報應,莫非是那些在街上隨地撒尿的男人?



Taste of life


三吋之舌
有時候, 好味道不一定是來自最珍貴的食材。

幾年前出征Annapurna山脈, 個星期裡的長途跋涉吃喝近乎粗糙味道卻出奇的好。當地山寨子民常吃的Roti煎餅沾點野蜜或鹹牛油就是一品絕味。幫我提行李的吃水煮蛋時連殼也一併吞下還笑說質豐富。

高原深山不毛之地物以稀為貴連平時都不一下隨手丟棄的蛋殼也變得有價起來

年少的我腸胃大過膽子, 試過各地無數野味鱷魚蚱蜢蝎子甲蟲田鼠還有快要孵化成小鴨的居然吞不下一粒帶殻的蛋。我認為的「難以下嚥」卻是伕們口中的極品。

快餐時代的降臨意味著食物的精緻化和商業道德的腐敗化。我們吃下去的到底是食物抑或五味雜陳的復制品全球化的統一味道抹殺了孩提時代的家古早味或祖傳味留下一堆假名稱的垃圾食品。

開始吃起素食的我愈來愈覺得摧毀這個世界的不是核戰生化武器或彗星撞擊的末日預言而是我們嘴巴裡那根三吋之舌


Touch of time


有一回北上印度Spiti Valley聽法達賴喇嘛弘法,借宿於Nako巖谷山寨當地住著信奉金剛乘的Kinnauri藏民, 寺廟多以山石. 轉經筒之處的粗礪石壁上鋪陳著沉鬱的肝紅; 歳月齒痕日以繼夜地在大牆上恣意揮灑十根手指頭輕輕按在面上,石牆彷彿也跟著咯咯作響。

Nako不遠處個叫Tabo的千年古刹處瞥見一堆堆的瑪石。趨近一看石岩上刻滿嗡瑪尼貝美吽的六字明咒。上雙眼摩挲石刻上凹凸不平的經痕心坎裡亦留下難以磨滅的烙印

我發現,當地人的臉龐皺紋特別深陷;不止亦是。這裡常年艷陽高照四千米海拔上日光紫外線異常強烈大自然在他們的臉孔加工上最好的調塑家也只能興嘆作罷。握住他們粗糙的手,依稀感受到時間之河在紋縫中竄動著。

在西方國家,握手是很普遍的禮儀擁抱亦然。聽說時常抱在懷裡的嬰孩系統較強也較快成長。其實擁抱是一種很好表達感情的方式,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幾年前老媽子來曼谷探望我回程時在機場裡我鼓起擁抱著道別沒想到母親卻深受感動喜極而泣。一個簡單的肢體動作可以瞬間溶化一份親情。這種身體與身體的溝通超越語言直接深入心坎裡。


From the heart


心出發的旅程
 用眼耳鼻舌身體驗旅行感受雖直接卻如蜻蜓點水一觸即過。在旅行的過程中最大的收獲反而是觀念上的衝擊。這種衝擊在日常生活中鮮少遇上就算有亦多趨於感官上的。

2004頭一遭赴印度來到以西的Jaisalmer古城。次日清早騎著駱駝開始了兩天一夜的沙漠之旅。天色晦瞑下在荒漠上生火備晚膳, 一時找不到水源兮兮的碗隨行的侍從抓起一把沙塗塗擦擦起來沒兩下子碗變得光潔明亮我楞在一旁目瞪口呆。

這樣子洗碗比你們都市人用洗潔劑更加衛生而且更加潔淨」侍從翹起姆指, 一臉得意。我在碗上輕輕用食指一果然塵不染。那一夜我學會了什麼叫「清潔」。

時隔六年同樣是在印度這回卻身在海拔足有四千米高的Nako山谷農區依山靠湖而建的民宅樸實無華卻亮麗得像顆晨曦裡的露珠子。我躑躅窄巷裡絕隹景緻在我眼前盤桓不去。忽聞一村婦在背後叫我回過頭對一笑。
 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示意我跟著走。沒多久來到一間破舊的小寺廟原來裡頭正在辦著法會。

我成了法會裡的貴賓和僧侶及善信們同坐一隅欣受法喜的加被。法會後每人獲頒一碗麵湯及一杯酥油茶卻遲遲不見叉匙的蹤影。該不會用手吃麵吧我心牢騷湯汁這麼滾手指豈不熟透。

有人在我眼前一揮了根樹枝過來這就是吃麵的工具了!而且還不是一雙。偷瞄了旁一眼兒已大快朶頤起來我拿起樹枝,慢慢把整碗麵吃完。後來才發現在他們的意識裡好像沒有子這玩意。是自己的執著認為吃麵非得用子不可,從這點不看出自心有多麼地狹窄。那一餐我學會了吃麵不用局限於餐具。

來到赿南的芽庄一望無際的南中國海成了道地的自然牆紙。清早外出用餐點了鮮魚粥膳後逕自溜到海岸邊驚見海面上比比皆是的「漁船」。芽庄的船只不像我們普通觀念中那種典型的木造漁船赫然是一個個用來盛菜的圓竹籮筐只不過尺寸略微超大。原來竹編的籮筐也可以用來作交通工具。

未踏出自家大門前從未想用沙子可以洗碗用一根樹枝可以吃麺用圓竹籮筐可以當船我們的心可以大到宏觀整個宙體也可能小到容不下一枚針。惟有放棄執著周遭世界才會隨著變得更廣濶很多時候我們極不願意走出自個的舒適區。只想淫在熟悉的環境裡依據自己的法則和方式處事。久而久之在習氣的薰染下意識主宰了我們的想法及行為。

我們只看到自己想要看的只聽到自己想要聽的我們一成不變重蹈覆轍;生活成了一個圈圈習氣來回循環著。在旅行的過程中是否曾見過一個你素未謀面的東西你即不知道它的名稱也不曉得它的功用。大腦一片空白畢生知識派不上用場,你只能單純地和它對望一點分別之心都沒有,這就是旅途中往往最叫我感動的時刻。一旦獲悉它的名稱和功用意識馬上進行記憶標籤。你和它之間的單純關係也頓時瓦解。

我們生命中的許多人事物都被我們用標籤緊緊捆綁住因貪愛而執著並產生對立關係煩惱遍生。我們作自縛固守成規把心牢牢套在自己的跟上。旅行對我而言是放下心中的成見及分別。丟棄那把用來橫量別人的尺用自在的心眼看世界

蹀躞於盧克索的太陽神廟爬滿石柱上的象形文字和我相遙對望卻無法對答我佇足於巨大的石雕前像個站在黑板前目不識丁的小孩。尼羅河上的落日餘輝突顯了石柱的宏偉,這些刻在石岩上的歷史遺跡,正等待著考古學家前來解讀。

我的心像個純樸的嬰孩不受先入為主的意識主宰眼前境界怡然清涼。